我从她身上感受到母亲。

-----正文-----

01

曾斯敏离开的那个夜晚月亮死了般虚搭在天上。

林奈想第二天一早女儿醒过来时会问她，妈妈，敏敏阿姨去了哪里？

小孩子的声音又甜又糯，敏敏两个字她说着总是模糊，上下唇磕磕碰碰，韵母在喉咙里打转又被咽下，最后听起来像是两声含混的嗯。

曾斯敏也喜欢用这个单音代替表述性语句，她不爱说话——至少在这里不。不管林奈问她什么，她只轻轻答一声嗯，接着默默从钱夹里抽出钞票，蹭着桌面递给她。

然后呢？就没有然后了。

曾斯敏总是很乖很乖的，不给她添麻烦，只是有时候会抽烟。但不在小林在的时候抽，小孩子闻二手烟不好，曾斯敏懂得。林奈有几回撞见，看见她坐在已经被风雨吹得残破的门廊上，任由越来越炽烈的日光爬上自己水绿色裙角。

与此同时攀上裙摆的也有那些布满缝隙的灰。绿色是根茎，向地且背光。弄脏好像是必然。

曾斯敏会凑上来给她一个黏糊糊的吻。

她在这些吻里把某些彼此心知肚明的问题闷进喉咙，比如她们之间的关系，比如曾斯敏的归期。

02

见到林奈之前我和李伟臣又吵架了。我已经懒于计数这是结婚以来的第几次，但这时候我已经学会了不流泪。

流泪没有用。我们如同每对豪门夫妇一样互相攻讦，把不满全部掰碎了砸在面前溅起尘灰。吵架不讲语言艺术，向来口不择言专捡脏字扔。我们各骂各，针对对方的指控和羞辱往往无法撼动脸皮，只有当“母亲”的同义词出现在应用场景中时怒火才会偃旗息鼓。然而李伟臣熄火并不是因为母亲的神圣性，只是因为着实丢脸，一点不符合所处阶级的优雅；至于我。我是下意识维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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