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里饱含着困倦与不清醒、像一匹徘徊在枯黄草场上的白马。

-----正文-----

记得我刚跟露水住在一起时，有一天傍晚突然下起小雨，她给我发短信，说她买了两份炒米皮回来当晚饭，让我不要拿地下室里的小电锅住馄炖吃，因为很难闻。地下室不通风，煮完馄炖以后那股味道会一直挂在我们的长头发上，必须要洗澡才能散掉。

我没有告诉她那是我妈给我包的，因为我提了一句想吃，我妈包了整个下午给我寄过来，光快递费就够她再包好几次馄炖了。我们这些地下室住户有公共厨房，勉强算是个公共厨房吧，就搭在楼道的转角下面，物业半年来检查一次消防，几个房东难得也像被撵走的老鼠似的抱着锅碗瓢盆逃窜。那个楼梯转角最里面有台公共冰箱，常年结满厚厚一层冰霜，充斥着各种难闻的隔夜菜味。我把馄炖冻在里面、被人偷偷拿走，慢慢的，我还没吃几次就没了。露水知道以后很生气，并不因为那是我妈包好从千里之外给我寄来的，而是因为那些馄炖是“范琼的东西”。

她把门开了条缝，躺在地上盯了好几夜，就为了看看是谁半夜偷走我的东西。后来她果然逮住了，揪着那个男人的衣领子破口大骂，骂他是个贱种。那个男人恼羞成怒，把装了冻成一大团硬块儿的馄炖的塑料袋甩在她脸上。露水尖叫了一嗓子，眼睛下面被塑料袋也冻硬了的尖儿刮烂了。她扑上去和男人撕打，毫不犹豫地用长指甲戳他的眼睛。我站在她身后呆楞了两秒钟，然后进行了人生第一次斗殴。开始我只是想撕开他和露水，但露水死死挠着他的脸，他死死揪着露水的头发。我看到他沾满焦黄色烟油的手指上挂着几根露水的长发，我从胸膛里爆发出一声比露水还尖利的叫，朝着他的裤裆狠狠踢了一脚。那个男人的反应很搞笑，哈哈，我直到现在想起来都会笑出声音。他像是动画片里的滑稽角色，夹着裤裆、身子突然崩成一条直线蹦起来，接着摔到地上，蜷缩成虾子捂着他可怜的裤裆。露水拉着我就跑，手里拿着那袋混乱中她不知道从哪儿抢过的馄炖。我们一路跑到小区门口，天太热了，只是跑到小区门口便把我们晒化了，把那袋馄炖晒软了。我们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，露水打开塑料袋，馄炖皮破了，馅儿还像个肉丸滚在袋子里。她把那袋肉丸丢进水池里喂了鲤鱼，鲤鱼吃着我妈包的馄炖，也不说谢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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