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放

-----正文-----

我从不知道天地有如此广阔，空空荡荡，零落飞鸟从林中掠起，黄叶落地，与枯槁草木融为一色。

绵延至天边的山坡，翻过一重又是一重，不知道要走到何时。所有人沉重的呼吸压在身上，伴着身上的枷锁链晃动锒铛作响。

一股骚味扑面而来，一个脏兮兮的放牧人驱赶瘦骨嶙峋的羊群经过，羊群贪食秋草，放牧人扬起鞭子抽打。羊群脖子上挂的铃铛响动，倒与我们的锁链声相映成趣。放牧人看见吏卒押送犯人就站住好奇地观望，看得出他很穷，身上跟我们同样破布晃荡，但我觉得他是这天地间最富有的人——他还有自由。

瘸了的右腿痛得不听使唤，我直直摔倒在枯草上，吃了一嘴土。我本来就因为瘸腿落在最后，这下子摔倒爬不起来，脱了队伍，打断我腿的吏卒发现后凶神恶煞地冲过来，举起手里的棍子劈头盖脸地打。我吃痛叫出声，眼角瞥到那自由而卑贱的牧羊人正露着一口黄牙指着我笑，殴打犯人可不是天天能看到的，听别人喊痛求饶是他最好的乐子。

扫别人的兴我最擅长，我撑着一口气，闷头挨棍子，不给他提供一声乐趣。

吏卒打累了，叮铃哐啷把我拎起来，我已经瘦得像只皮包骨的老羊，没有几斤几两，他轻易让我脚不着地，指着我鼻子骂：“挨千刀的小兔崽子，一路上净琢磨逃跑，再跑我就把另一条腿也打断，扔到山沟喂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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