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。

-----正文-----

早餐是面包和红酒。流亡者把大敌的那份摆在餐桌对面，没有祷告，但是有餐桌礼仪：吃光盘子里的东西，哪怕是泔水和刀片。不谈话、不出声，也不要让餐具碰撞，杜弗尔家的餐桌上永远是安静的。

当然，死者不会吃面包，行尸也不会，这具皮肤灰白的行尸就这样赤身裸体地靠在椅子上，左眼没有聚焦，散乱潮湿的黑发挡住了几乎整张脸。手指上的肌肉和皮肤几乎全部脱落，骨节像鸟类的爪子一般畸形地嵌合在一起，随着身体时不时的晃动，哒哒地和椅子碰撞着。

流亡者一直用余光看着这个破坏了餐桌礼仪的人——曾经的主人，现在是客人。他越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在遵守这些无意义的规矩，但他还是他慢慢吃掉自己盘子里最后一粒面包屑，喝下一小勺吗啡，然后起身把大敌面前的食物倒掉，然后掐住大敌的下颌骨把酒杯里的血灌进他嘴里。那是流亡者的血，按照教主的说法，这能让行尸的记忆和感情延长一段时间——前提是行尸真的保留了原本的记忆和情感。

水正巧在早餐结束后加热好了，要出远门必须清洗干净，不能让他身上有福尔马林或者什么仪式用品的气味。流亡者熄灭锅炉，扶着这具会动的尸体走进浴缸里，示意让他躺下，这次他服从了。行尸有身体本能反应，简单的指令他能执行，但偶尔不会执行——或许是他不想做。就像有的行尸能说话，但是他的大敌一直一声不吭，连呻吟或者磨牙都没有。显然这是有意识的沉默，流亡者相信死去的大敌还保留意识而且是在故意折磨他：威胁和嘲讽没有用，折磨这具身体也只有本能反应，流亡者想尽了一切能让他开口说话的方法，但是大敌始终像穿过纯白之门的无声亡者一样沉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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