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死的那天，我看见了旺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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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死的那天，我看见了旺儿。

旺儿穿着件玫红色的棉袄，一条破洞牛仔裤、露出里面洗到发灰的碎花棉裤。头上拿彩色皮筋捆着马尾辫，一双旧皮靴、鞋头开了胶，显得又土气又热闹。我抱着妈的遗像，费力地从人群中挤过去，扯着嗓子喊她，“旺儿——旺儿——”

我喊得很费力，嗓音哑哑的，听上去像是两声狗叫。旺儿两手抄在兜里，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水晶冰棺材。我以为她是在看冰棺材里被假花围绕的妈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，才发现她是在看冰棺材连电用的插线板。我挤过去，旺儿终于发现了我，她收起视线，冷冷地、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遍，才吐出一个字来，“姐。”

其实我想去尿尿，妈死的时候我就想尿，但我不敢撒开手，怕撒开手妈的遗像就被抢走。看见旺儿，我大大地松了口气，把遗像塞进她手里，用因为尿急颤抖的声音冲她说：“你接一下妈，姐去上个厕所。”

不等旺儿反应，我便把遗像塞进她手里，两手掐着羽绒服的下摆，狂奔去了不远处的茅厕。灵棚的铁地板给我踏得噔噔响。我没回头看旺儿，从兜里扯出一团破破烂烂的纸。昨天夜里这团纸刚给妈擦过口水，皱在一起，沾得我手上都是纸絮。我尿完了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，刚奔进灵棚，就看见旺儿被几个上了年纪的亲戚围着，他们已经开始老了，满脸胡茬、背有些佝偻着，却还是比旺儿高出半个头。他们把旺儿围着，七嘴八舌指手画脚，一个人揪着她的玫红棉袄在说叨，一个要伸手去抢妈的遗像。旺儿把遗像高高举起来，单眼皮倏地瞪直了，瞪着那个老表舅，厉声道：“撒开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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