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一照，想一想，就明白了

-----正文-----

夜里的时候，打了三声更。

第一声梆子，我翻了个身。第二声梆子，我睁开了眼。第三声梆子，穿衣起身。大红褂子，绿棉裤，我点了一支蜡烛，带着蜡去了坛上。我在海灯前把火拨亮，供了一支子夜香。刚点上，我便打了个嗝儿，“姑姑”就来了。

“姑姑”在坛上，“姑姑”说：“你要上山，你去打虎。”

我说，知道了，“姑姑”。

我上山，是一条暗路，黑压压没有尽头。我伸手护着蜡烛，风忽——忽——要跟我抢火，我拿手指挡着，就得摸黑往前走。那路怎么爬也没有尽头，不多时，我的手、脚，就都被路上的石头磨破了。蜡烛是“姑姑”给的，“姑姑”把她这辈子，凝成了一口风，往我手上一吹，便成了红色的血蜡烛。一开始，我只以为蜡火烫手，走啊走，才发现脚早已鲜血淋漓。要不往前走，要不就熄了蜡，拐回去。蜡越来越明，我回头看看，发现我那富丽堂皇的坛口原来筑在半空，以前不觉得，走得远了回头看看，就知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崩塌。

我得往前走，“姑姑”让我上山打虎。

走到半山腰，在路转角我见着了她。枯瘦的女人，蜡黄的脸，好生面熟。她独自站在大风口，四周黑漆漆的，像是要把她一口吞了。我走过去，给她看我的蜡，我要照照她，让她也见见光亮。走到她身前，她摸我的脸、摸我的手，用那双干了一辈子活儿，浆衣做饭的糙手，好温暖的一双手。我把蜡给她，我说，你看，我有光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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