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暗而朦胧的地方

-----正文-----

张颜齐又回到那片灰暗而朦胧的地方了，他由此知道自己又在梦里。上城的监狱定期给犯人注射神经抑制药物，故而一般他们并不做梦。一旦有梦，那一定是有人希望他做梦的。

梦境里的下城像泡在冰凉的盐水里，张口能嗅到咸的空气，像是什么旧时光发酵的效果。张颜齐脚踏上吱嘎作响的地板，沙粒垫在他鞋底。他的耳朵又听到下城上方空中轨道传来的列车呼啸而过的风声。张颜齐和那个人曾经的家在空轨一处交通枢纽下方，故而列车的声音密集而响亮，在早晨车站开行时，会像一道雷鸣。

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对他说话。快，进去看看。你想进去的。

张颜齐抬起手推开了房门，眼前是他们曾经的家。在张颜齐收拾行囊前往下城其他起义军聚集地之后，他就再也没有回过这里。如今荣归故里，竟在梦中。

梦里的一切摆设都还像他走的那天一样。窗户关着，没有沙尘吹进来，窗下的餐桌上摆着半新鲜的花，一两片不精神的花瓣落在地毯上，老旧的地毯连着里面两个房间，一个是厨房和阳台，一个是双人小卧室与卫生间。在这两间房的对面曾有一间主卧室，但在卧室的男女主人都离世后，它就变成了大杂货间。

走进去，走进那间房间。

那个声音又说。

张颜齐知道声音指的是那间双人小卧室。他和他在那里住过十几年，从可以在房里乱跑一直到房间拥挤到装不下两个大男孩。那间卧室里装着所有的张颜齐和那个人的秘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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