亡灵与大海

-----正文-----

我们要打扮得漂亮一些，画家对我说。她将我带到她二楼的卧室里，她的卧室陈设仿佛一片小沙漠，棕榈叶堆成的柔软的床对面是几扇大窗子，窗外面是一望无尽的大海。墙上镶嵌着庞大的远古鱼类的骨骼化石，它将窗棂里的大海吞入自己空虚的身体里。我刹那间闭上眼睛，以为那庞然大物转头冲我过来了，深海的洋流拍击在我脸上。

我母亲对我说过，海里的鱼死了会去沙漠，沙漠里的人死了就会去到海里。画家拍拍我的肩，对我说。

然后，她走到一个棺材似的衣柜前，用手拂去上面的黄沙，一拉开柜门，从衣柜黢黑的腹地里倏然窜出无数条响尾蛇，它们露出自己的尖牙朝画家扑过来，缠绕在她身上，尾巴颤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。画家脸上的表情在毒蛇之中由平静变为了扭曲的笑容，她像是脱去温顺的外壳，露出了自己最富攻击性、最残酷也最歇斯底里的脆弱。我伸手想去触碰她，却被她肩上的黑蛇咬了一口，吓得缩回了手。画家把她的长发披散下来，瞬间一切都安静了。她的黑发与她闪着鳞光的黑色长裙柔软地包裹着她，将她身体的轮廓勾勒出来。

画家回头看向我，年轻的小姐会喜欢什么样的衣裳呢？她自言自语似地对自己发问，随即轻笑一声，可惜我从未年轻过，我从出生就开始衰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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